第五十九章 利器

下午，小五儿一腾下手来，便直奔军械库而去。

老雷正晒着太阳和几个老军聊天，看到小五儿进来，便笑问道：“你可是又要去赶车？”

小五儿摇摇头说：“我想去军械库里看看。”见老雷眉毛一扬，脸上露出诧异且拒绝的神色来，然后自动忽略了这句话，坐着不动地方。小五儿想起老刘以前说过关于军械库的事，便又说：“我是闲极无聊好奇而已，才懒得碰那些刀刀枪枪的，只是看看，不会乱动东西。”

老雷本来担心小五儿仗着司马熙的势乱拿东西，见她说破，反倒不好再推三阻四，心中暗想：“看他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，那些东西没把子力气，他也拿不起来。”便懒洋洋地站起身来，一步三摇地领着小五儿向军械库里走去，边走边问道：“那日从榷场回来，你脸色很是难看，问你什么话都不说，我寻思你可是认识那叫晓风的小娘子？”

“唔？以前是认识一个人也叫晓风，恐怕她们不是一个人。想起故人往事一时心中难过，嘿嘿，失礼了，雷大叔莫要往心里去。”小五儿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愿把真相告诉老雷，是私下觉得他是个军痞还是因他话语里曾对晓风不够尊重？

库房比其他营房稍大，少了隔间的山墙，多了几根支柱，看上去便显得宽大多了。老雷领着小五儿逐屋转去，第一间屋里几堆小山似的成捆的箭支，旁边角里有几捆弓，小五儿见有散放的，拿起来作势要拉开，弓弦却纹丝不动。

老雷呵呵笑道：“这是一石二斗弓，你可拉不开。”说完自己跨腿拧腰，“咯巴”一声将弓拉开，得意地歪嘴笑笑，连那个刀疤似乎都在笑，然后将弓小心放好。

小五儿见状心中颇为不忿，却也毫无办法，忽然看见弓箭之间的空地上放着两个黑乎乎的铁箱，一个里面还有炭燃烧后的灰烬，不知做何用途，便问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老雷说：“这是烘箱，弓箭最怕着潮，一旦开胶，这些弓便会散落朽掉。箭羽也是用胶粘着的，倘若着潮也会掉落，用起来便会射不准或是不着力，凌将军说此事非同小可，严命我等勤加烘烤。”

小五儿听了点点头，道：“这些雕翎箭怪不得分成几堆放着，原来是要经常翻动的。”

老雷听了呵呵笑道：“分成几堆是这些箭不相同，你看看这箭头各不相同，这是普通的箭，这些是响箭，这些是火箭……这也不是雕翎箭，辽人使用的才是雕翎箭，我们用的叫作雁翎箭。辽人的弓箭极利，尤其是箭比我们大宋的好用，用硬木雕翎做的，飞得又快又准。他奶奶的，要不是我们有劲弩，这仗没有办法打了。”

小五儿听他说出火箭二字大为吃惊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迟迟疑疑地问道：“火箭是什么东西？”

老雷说：“你看这箭头之后加了个小火药包，射出之前点燃引线，便可着火，引着敌人那边起火。”

小五儿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失望，想不到此火箭非彼火箭，火药这种利器是这样使用的，心中一动，忙问道：“可还有火药做的武器？”

老雷说：“还有火药包，在别的房里，一会儿我带你去看。”小五儿忙请他先带自己去看火药，老雷用怀疑的眼神看看他，说：“你可不要打火药的主意！原来管库房的人就因为盗卖火药被腰斩了。”

小五儿白他一眼，想起有求于人，忙又无可奈何陪笑道：“你想到哪里去了？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玩而已。”

老雷被缠得没有办法，只好领着小五儿走到角落里一间房前，打开门，说：“看吧，火药和火药包，不用进去了！”小五儿只好站在门口看了一眼，只见房里一侧堆着一些坛子，一侧堆着些盘口大小的麻包，还没等看出些什么，老雷就忙把她拖开，锁了门。

然后老雷又领着小五儿去看了各种刀枪盾甲、驽、抛石机、守城器械等，怎奈小五儿此时心已在火药上，别的却听不进去了。

回到房中，小五儿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将火药利用起来，火药包已经有了，她在心里轻轻地和炸碉堡的炸药包划上了等号。其他能做成的相关的东西，大概地雷最好做，小五儿在纸上写了地雷二字。

可是想想地雷机动性不够好，只能用于设伏，手榴弹倒可以试下，模糊想起好似在哪里看到过手榴弹的制作，回忆半天，勉强记起一张构造图，那张图上有红有蓝，似是要从脑海深处冉冉升起，呼之欲出，却又瞬间消散的不留一点痕迹，想了半天头都痛了，唯有一句话便是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，只得把地雷两个字划了重新写了手雷。

头脑里又虚拟了一幅日后万雷齐发，打得辽兵拔马就向回跑的画面，小五儿一时不禁激动万分，觉得全身都是力气，只是这手雷从哪里下手，依旧毫无头绪，又不能私自从库里提取火药用，还得自己配制。

忽然想起老刘是做爆仗的行家，何不去求他帮忙？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就向门外走去，一溜烟儿到了南营里李家门口，敲了门，那个长着结实胖脸的小美女开门领了她进去。只见小院里正干得热火朝天。

老刘见是小五儿进来，便笑着招呼道：“小五儿来玩了？坐那边凳子上。”

小五儿和众人拱手见了礼，在老刘身边坐下便直接问道：“刘大叔，我想把火药做成武器，你可能助我？”

老刘头都不抬地嘿嘿笑道：“你要想玩就玩玩爆仗算了，火药会烧伤人的，烧你个麻子脸，就娶不上媳妇儿了。”李家母子听了都笑了起来，尤其是那长着结实胖脸的小子，笑完了还笑，不笑强笑，仰头露着豁眼眯着眼地笑，小五儿无奈地等着他们笑够了。

见老刘把自己成个淘气孩子来捣乱了，小五儿心中便有点急躁，调整了下情绪，才正色道：“我不是在开玩笑！上次辽兵来打草谷，秦石受了重伤，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。辽人的骑射之术我算是见识过了，那么多马一齐狂奔，真是吓人，地面都在抖动，辽人在马上还能开弓放箭，咱们宋人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挡，怎么能不死伤？我真心想做一种利器，让辽兵不能纵马奔驰。”

老刘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小五儿一眼，说：“官府里有专门制作武器的地方，人家都没有做出什么东西来，就凭你一个小孩子，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？不如乖乖地好生呆着，看好自己要紧。”

小五儿一门心思地要做武器，虽然有些不高兴便也顾不上和老刘计较，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，便问老刘说：“那你卖给我点硝石吧！”

老刘呵呵笑道：“好，好，你拿去用！不用给钱，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来！先告诉你，这硝石不能用力砸，也会炸伤人的，只能慢慢研磨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药杵药臼，小五儿见他只是玩笑，便放下一串铜钱，取了好些硝石，告辞出来了。

走到集市上，打听得药材铺子里有卖硫磺的，又买了药杵药臼，一个戥子，又买了一些绵纸，木炭等材料，全装到一个大袋子里，自己背着从南门出了营镇，直向南面山边上无人处走去。

小五儿还记得课本上学到的1比2比3的比例，可是谁比谁比谁却早忘了，坐到山边大石上，将药全都研成粉末，用戥子称了，做成各种配比的混合物，各用绵纸包了，埋到地下，留出了长长的引线，做上记号。

她本来是最怕爆仗的，一见有人放爆仗就躲得远远的，如今要自己去点，不免又踌躇一会儿，才鼓起勇气，颤抖着手用火儿去点，试了好几次才点燃了一根引线，扭头就跑，片刻功夫听到身后“咚”地一声闷响，回头看时，却见地上炸出了一个小坑。

她见并没什么危险，这才放心一一试验，看了炸出的坑最大的旁边留的记号，心中记下了最佳配比。

她见有了进展，心中大为高兴，想起抗日战争时候的地雷战，让日本鬼子都望而生畏，只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也大有盼头。她打算看看这火药的威力如何，四下一望，相中了山边凸出的一块岩石，自己估计了一下药量，配了大包的火药用绵纸包了放到岩石下边，拉出长长的引线来。

老刘干了一会儿活，觉得小五儿这阵势不像是玩笑，有些担心他受伤，便停下手，和李家母子交待了几句，随后追了出去。到北营里四处寻小五儿不着，只得又回转南营，想起刚和她说过药杵药臼，便向生药铺子里去打听，果然伙计说有个小孩子来买过这些器物，后来见他背着个袋子向南边去了，老刘便一路追出了南门。走到野地里，远远就看见小五儿在山边不停地忙活，老刘心下纳闷，不知他做些什么，便加快了脚步，向南走去。

渐渐走到跟儿前，只见小五儿在山根里放了一包东西，点了下火，飞快地躲到了树后，探出头来观望，老刘远远的也边走边看着，只见火星飞溅着快速向那包东西燃去，便知是引线，片刻过后“哧”的一声大响，同时火焰闪过，浓烟腾腾而起。老刘暗道想不到他真鼓捣出了火药，心中正在讶异，一阵风刮过，烟雾散去，却见那山还是山，石头还是石头，纹丝未动，只是被烟雾熏得乌黑，老刘见此情形不禁哈哈大笑，小五儿听到笑声，转过头来，一脸的沮丧落魄。